Monday, January 15, 2007

青春不變、永恆不死?!

大風音樂劇場《世紀回眸──宋美齡》
12月29日晚場
台北國父紀念館

「為什麼要做《宋美齡》這齣戲?」這是我從進入劇場之前、看完戲之後,不斷反覆揣思的一個問題。

當我們從自己的本位主義和價值觀來「裁斷」別人應該如何如何、我們可以怎麼「博愛」的時候,除了可能有「簡化與逃避」問題的嫌疑,更有「自我催眠」般這種病態的危機。政治如此,創作也是;政治人物不會反省不稀奇,創作者不能捫心自問「問題」是什麼的話……難道只是為了餬口飯跟賣張票錢而已嗎?

因此,我情願選擇相信《宋》劇的創作者──特別是編劇楊忠衡,創作這齣戲純粹是出於一股天真浪漫的創作衝動而已。至少,他敢在這樣的時空環境下,寫就《宋美齡》這齣音樂劇,這齣「看不見」宋美齡、卻像極是一部「中華民國近代簡史」的歌唱劇演出。

因為是音樂劇,我無法嚴苛要求每段唱曲之間的戲劇情節,必須有所銜接;這樣處處「興之所至」的轉場(例如從第一幕第七場與第八場之間),使我必須拋開「看戲」的期待,將每個唱段當成演唱會歌曲排班般來看待。持平而論,本劇歌者的唱功水準不僅堪稱一流,而且卡司整齊,在所謂古典訓練和音樂劇表演之間,彼此實力似乎逐漸在融合平衡──但是他們的歌聲,仍然不算具有活躍生動的表演性。然而,這對我這一個要求不多的台灣小小劇場觀眾來說,聽他們唱歌,已經是莫大的滿足和享受。

或許受限於經費、表演場次與排練時間,舞台設計利用軌道排練組合的「珠廉」景片,切割空間,一則試圖變化畫面,二則希望圓滿呈現投影──大量投影的記錄影片,為本劇提供相當重要的背景資訊,以及解讀舞台畫面的參考。不過,這樣抽象的舞台空間──如同戲曲表演般呈現直觀的寫意畫面,卻是與許多模擬與再現史實事件的場景質調──或是為了觸動群體記憶──扞格不入;換句話說,這類空間的確適合角色自述表白,或是獨唱言情等等「特寫式」的場面,卻因而犧牲了戲劇事件的呈現,諸如婚禮與西安事變等等。許多舞台上沒有陳述的歷史細節,或許可以說編導創作者「取巧」地透過觀眾集體記憶,得以彌補或自行補充。這樣有意無意地安排,到了最後幾段場景諸如〈依戀家園〉等等,幾乎讓觀眾不約而同地回到當年「失去蔣公」的悲痛記憶,進而引發情感共鳴。

我比較不同。反而是第二幕第三場〈人民的力量〉這段表演,由飾演紅衛兵的演員,先走入觀眾席間,攤開事先安排的一片巨幅紅布,從前排觀眾席頭頂覆蓋而過,搭配著高昂的〈東方紅〉歌曲,刺激了我莫名的感動;我盯著眼前的視覺畫面,忽略了這個場景「應該」有的反諷。

若打動了我的是毛澤東的歌曲,有問題的會不會應該是我?

珠廉景片的設計,讓我聯想到那種還好蔣夫人宋美齡不像清末慈禧太后那樣垂簾聽政的「慶幸」;全劇一開場,舞台上一位坐著輪椅的老夫人,以背對觀眾的台位,安詳地看著舞台上搬演美國麻州衛斯禮女子學院的畫面,叫人感到這個角色人生的虛無、悵然與沈默。戲後,我並不為這位蔣夫人的人生感到可惜,反倒是為舞台上呈現的情節與畫面,竟與過去制式教育的述說方式相去無二而遺憾;更惋惜的是,這齣戲從頭到尾,完全沒有(創作者對)宋美齡這個「角色」的觀點和提問。

背對觀眾、坐著輪椅的那位老夫人,在第二、三場蔣介石這個角色登場之後,便如同歷史呈現的一樣,消失在舞台茫茫人海中。或許正因如此,這個「宋美齡」的角色,得以在接近劇終前的老年,輕易而直接地化身為〈我將再起〉的精神象徵(政治性、民族主義的符號),從此青春不變、永恆不死了。

作為一個當代女性知識份子,這齣戲讓我失落很大。我修正我的態度好了:難道音樂劇真的不能思考問題?只能如通俗劇一般,烘托懷舊、浪漫的情懷就好?若不能宏觀格局,體諒不同的價值觀和歷史記憶下所形塑的認同情感,這樣的「博愛」,也是紙上談兵、虛情假意,那還不如效法宗教領袖用更超然的道理和立場,去解答人生的不同糾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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