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琴歌仔戲劇團《范蠡獻西施》
時間:十月廿九日週六晚間
地點:台北城市舞台
一、《范》劇格局工整;就一個野台出身的歌仔戲劇團而言,這次演出深具大氣規模,非常難得,值得期待未來與大團如明華園與河洛歌仔戲劇團等文化場製作,鼎足而立。
二、最值得一提的是現代劇場的創作嘗試與詞曲的新編。
也許簡略來分,所謂唱詞的幾種功能可能包括:對話、抒情與旁白敘事等;這齣戲的對話唱詞較少於抒情。諸如〔新編蟬聲鳴〕、〔新編緣再續〕的詞曲格式如 ooo xxxx ooo xxxx或是 ooo ooo ooo ooo等 類型,似乎不太符合過去歌仔戲唱詞表達情感的抒情本質,也許跟劇種本質有關,這類的格式表現顯得比較壓抑,欲言又止。相對之下,反而〔七字〕、〔都馬〕就 較能一氣呵成,尤其對話使用特別順暢。我們或許可以比較或對照古時候詞曲表現和產生的方式,找一些問題的啟示。不過,在〈獻美〉這場中的〔五擊痛〕卻非常有趣。由於讓范蠡與西施直接通過觀眾席,觀眾跟台上的君臣,都是目睹整個 事件的目擊者,因此范蠡的表現必須壓抑,只有他的心情跟大家不一樣,自然形成衝突和戲劇性。
〔胭脂扣〕蠻充滿異國風情的,也許是為了讓西施有表現舞技的空間;這齣戲的舞蹈是少見的用心編排,值得鼓勵和肯定。
又如,第二場的開打,整場戲武打的節奏,搭配創新的歌詞唱法,似乎和觀眾推戲運行的看戲慣性不太密合,所以才要鼓聲幫助強化潛在的韻律。
又如:〔怒言〕的曲詞表現就很貼合,曲折憤怒,因此起伏便符合戲劇節奏的演進推行。
三、就演員表演部份:
我非常同意廖老師所說,最好要多加強其他演員的表演。
有一場養馬房之前、勾踐戰敗,勾踐唱:痛失能臣時,夫差的反應是打勾踐的手臂,有點像是要推勾踐一把, 情感細膩的部份導演似乎沒有空間特別處理。夫差的表演夾在兩個角色之間:范蠡和勾踐,很使勁(吃力)。伯嚭的表演有點問題,因為整齣戲的行當幾乎都有跨行 當的特質,所以這個角色被安排為丑;問題是角色的行為肢體接近青少年的味道,不是那麼成熟或是個性化,無法扛下當壞人的責任。
也許和東施一樣,編劇對越夫人這個角色似乎也有所垂憐,希望塑造她正、反兩面的個性特質,但因為沒有劇 情鋪陳,反而沒有稜角,也沒有殺傷力。比方如越夫人最有機會出手的「練舞」那一場,最有心機的獻美計策,被勾踐搶功去了。
不過話說回來,〈練舞〉這場:一則顯現勾踐夫婦的心機,二則交代西施命運的轉折,三從東施的表現來強化 西施被害人/無辜的本質。若能讓這場舞蹈不是僅僅跳舞而已,可能幾個人各懷鬼胎的情境就能得以描繪,不至於讓一些剛發芽的角色動機,就這樣消失不見了。可 能這一切都是為了堆疊勾踐以苦肉計威脅范蠡就範的這個戲劇性,稍後我會說明范蠡這個角色如何影響整齣戲的戲劇線進行的問題。
我要特別補充一點,〈養馬場〉那場中,阿牛刷馬毛的動作真好看!
四、就情節鋪排的部份:
第三場〈養馬場〉鞭打勾踐、第五場〈獻美〉前半與第六場〈驚夢〉非常有特色。金梅的唱腔和表演將〈驚 夢〉發揮得淋漓盡致。然而,第三場的設計,也許為了突出主角,因此按照邏輯來說,應該是勾踐被刁難而非范蠡,可是這齣戲卻讓養馬場的奸人戲弄范蠡,讓范蠡 忍無可忍。類似的角色性格與動機,似乎與我們所認知的一個能知進退,又懂得生意手腕的范蠡不同。
相較之下,〈重逢〉和〈迴旋〉便讓我有點錯愕,很多事件集中在一個場景裡交代,這裡結局的節奏就有點亂了。由於第一場開宗明義地表達了他們二位將能白頭偕老,編劇 也沒有選擇以往較悲慘的故事結局/西施被害等等,因此在最後關鍵的轉折點:我們非常關心西施和范蠡如何重逢。不過,到了這一場,編劇就是讓范蠡帶隊進軍 (連打都很簡略,可能時間已經太長了),而且還巧遇西施,實在有點可惜。范蠡角色在這樣的歷史結構下,或說,在本身即有許多故事性可以琢磨的歷史人物之側 諸如夫差和勾踐,似乎沒有更有趣、曲折或是突破性的創造,這點連帶影響了范蠡與西施的感情戲劇史。
有部電影:LA. Confidential,其中角色Kurt Russell(蠻直)、Kevin Spacey(聰明)、Guy Pierce(智慧狡猾)分別具有不同典型,當然結果下場也不同。這部電影編劇採取的是大時代的角度,看歷史和地方史的角度,如果《范》劇也是,那麼大時代歷史之處,又沒有篇幅和空間多加琢磨;要講小人物如何survive這個歷史階段,也許我們僅從西施和東施的片段看到一些編劇的關注,並沒有特別的認同立場,所以整齣戲沒有事件大起大落的衝突性,有點可惜。
最後東施的死,似乎代表著編劇自己也不太相信西施能全身而退,必須要有人做代罪羔羊,或是凸顯勾踐的陰 險惡劣,顯然設計起來像是勾踐遷怒的舉動;最後文種拿著信發呆愣住的畫面,非常有趣,有點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意味──若是觀眾能體會後設趣味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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