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November 21, 2006

用心隱喻的「不生不死」


創作社劇團《不三不四到台灣》
國家劇院實驗劇場

1116日晚場

光是「不三不四」,可以拆解出一個「二」、解讀成「不生不死」和看成個「不重不輕」,但是加上「到台灣」三個字……對任何生活在台灣的人來說,可能都是不能承受的複雜心事。

編導周慧玲試圖將沈重的台灣情結,轉換成「call-in 寓言」這樣一則通俗的說法來講──一個台灣媒體人文芳,成天忙著講電話、談case。在通訊斷續之間,從友人小P口中得知自美返台養病的摯友Sandy已因癌症去世,於是她藉著電話跟摯友告別。沒想到,剛去世的Sandy竟然出現在她認知的房間裡,文芳以爭執、狡辯甚至扮演老頭Andy的方式來表示震驚,逐漸接受Sandy是個亡魂,卻也從Sandy不斷明示、暗示的勸說下,不得不接受原來自己也是過渡中陰的死人──但,當我看見劇中人文芳在劇終前,緩緩轉過頭面對觀眾說:「那這些坐在這裡的人他們也是(死人)……」時,真是不寒而慄!

那是創作群用心的比喻,讓我入戲。

從開場時飾演文芳的演員徐堰鈴對著四面八方的空氣,看似不停地「自言自語」(其實是講藍芽手機,卻又不是)等表演動作,和舞台設計凸顯壓縮變形的空間與轉折爬梯的擺置(似是暗示不得救贖和期盼救贖),以及對比投影於舞台中央地面的時鐘與後方牆面的掛鐘(強烈提示當下和隱喻死亡時間)等等符號與主題,都能讀出創作者匠心處處,試圖以劇場元素建立這則戲劇寓言。尤其要在劇場裡,以虛擬的扮演、假設和空間,去陳述寫實的環境事件和情節(諸如臨終病死、車禍撞死、親密關係的疏離或與摯友告別等等),其實相當不容易;而《不》劇的成立,幾乎仰賴演員透過表演、肢體來詮釋,讓觀眾相信這則比喻建構的真實性。

問題是,「真假虛實」全在一念之間。虛構的寓言,似乎虛構的不甚完整;而時刻宣示的劇場扮演性(有如點石成金、隨性所至的表演行動),讓最後的情節底線──原來主角文芳也早是個死人,似乎顯得有點尷尬;這應該被強烈呈現的戲劇悲劇性──成為死鬼之不能──被表演的萬能所牽制,而使觀眾對戲劇性的認知,感覺有點矛盾。又例如,若是摯友,怎是透過電話告別?演員裝扮的年輕,如何談論也沈重的中年?劇中談及的所有親密關係,在快速沖刷的台詞間,似乎都來不及讓人熟悉;至少我還沒來得及認同(甚至認識)這則寓言中的角色時,演員卻已隨著他們口述的情境,情緒高潮起伏,而我只能旁觀守候下一個跟得上的情節節奏。

虛構的角色背後都有他們自己的虛構戲劇動機與事件。沒有太多虛擬的戲劇性鋪陳,我被迫「理性」接受這則劇場寓言,客觀而疏離地看著舞台上的所言與所指,也許,這也是創作者所展示的一種「故意」。至少,在不長而愜意的演出篇幅裡,我能欣賞演員精湛專注的表演,戲劇性情節成不成立,好像也沒有關係。

可能吧!入戲、不入戲,不生也不死,編導創意比喻背後的關懷,還是令人印象深刻,原來觀者也是在中陰擺渡的虛實裡,接不接受,就隨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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