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April 08, 2009

賞心悅目的莎劇新裝

台南人劇團《維洛那二紳士》
台北國家劇院實驗劇場
3月5~8日

差一點,我就要步上英國都鐸時期劇作家格林(Robert Greene)的後塵,像當年他對莎士比亞的評論,吃味地挖苦台南人劇團的這齣《維》劇不過是「裝腔作勢」(Shakescene)的表演而已!令人玩味的是,後世的研究學者,便是從這樣的評論文獻裡判斷年輕的莎士比亞是何時開始在英國戲劇舞台上,意氣昂揚。

我必須讚嘆這批新一代劇場創作者是如此毫無包袱地擁抱觀眾,更懇切希望新一代的年輕市場,就此成熟。

這樣一齣關於友情、愛情與背叛的莎劇詮釋,與八○年代以降當代傳奇《慾望城國》等新編莎劇經典,或是六年前國家劇院實驗劇場策劃的「莎士比亞在台北」戲劇節等,迥然不同。導演王宏元(兼飾主角瓦倫丁)大幅度改編原作情境時空與情節,把貴族與森林的場景,轉化為時尚嬉皮和英倫貴族的流行元素;原有詩意般的語言譬喻,幾乎現代化為口語的自然表達,甚至是媒體流行用語(例如「磕磕」或「宅男」等等),一脫過往常見西方改編劇本的斧鑿包裝。這樣炫亮的「新裝」與「新詞兒」,恐怕都讓過去說台語的台南人劇團莎劇,都刺眼地無法直視。

在炫亮的新裝下,原有莎劇的詩意、比擬與幽默,自然平淡不少,甚至消失無影;炫技的丑戲獨白(即抱了一隻狗上場的僕人朗斯),變成了與觀眾之間的同樂互動。不過,即使創作團隊深知自己如此「離經叛道」(從場刊文字《莎士比亞的新衣》得見),一樣放棄了深化角色個性與動機轉折;雖然導演以數個動作凝止的畫面來特寫角色的心理獨白,或是大幅度縮砍幾個對話場次的方式來彌補。到了幾近劇終時,我原本期待人性深刻的矛盾,會在波提斯(Proteus)那句駭人聽聞的台詞「我要你服從我!」(I’ll Force Thee Yield to my desire),扭曲展現,沒想到卻在熱鬧歡樂的肢體性喜劇裡劇終。

這叫人禁不住反思:會不會就是要呼應觀眾入戲的喜怒哀樂,所以莎翁也不怕突兀地創造了一個這麼大的人性矛盾(主角之一的波提斯幾度追求好友瓦倫丁女友希薇亞不成,乾脆強暴佔有)?

咬字模糊、情感平面、歌舞肢體生澀,或因互動表演托宕了節奏,都是這齣製作呈現的明顯問題;但編導刻意加入的歌舞橋段,以及提供觀眾螢光棒所營造如演唱會般的聖誕夜情戲,為這齣戲的四面舞台打通了情感交流的頻道。本製作的四面舞台,幾乎是歷年來所見最為有效的一次呈現;舞台設計精心鋪製的鏤花地板和機動的道具,堪稱配合得天衣無縫。演員群展現高度專注的表演活力與能量,搭配成功得宜的服裝造型和角色設定,就算是卡通式的喜劇呈現,導演詮釋的一致性,讓人賞心悅目。

這批新一代的劇場創作者,毫不猶豫地將關注的眼光,投注在觀眾身上,而不是自己,或許有劇團行政結構的影響,讓他們不致犯了過往小劇場製作那種自我耽溺的錯誤。當然!這樣年輕的理直氣壯,也絕非「裝腔作勢」而已。

然而話說回來,我還是不免倚老賣老地要說,所謂「重新思考與改編重心的轉移」,或多或少還是有「強暴文本」的嫌疑;既然掛的是莎士比亞的招牌,而這樣大刀闊斧改編下,早已沒有莎劇的樣態。該製作單位以演員李立群在雜誌專欄的一句話:「如果你來看戲了,也看到了這個感覺,那,莎士比亞就算來過了。」試圖作為「無法辯駁的檢視標準」,和支持自己拋棄再現莎劇文本的決定,似乎沒有發現這句話背後隱藏的謙恭和無奈。

言盡於此,再說就又腐又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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