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July 29, 2006

非得這麼努力「醒著」?!

外表坊時驗團

727日晚間11點卅分

《失眠等於睡著》

台北敦南誠品藝文空間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很希望自己還能再一次清醒地看完這齣戲。

節目單中刻意顛倒編排的文字說明,與大部分閉著眼睛的幕後工作人員圖片,無一不是提醒我們:黑夜等於白天,白天也如黑夜──失眠的人忙於工作,而工作著的人,卻像麻木了般沈睡。

我不太願意指出這齣戲是以「戲中戲」的格局,來同時點破人生如戲、戲如人生般劇場人的人生,雖然從開場的第一段呈現即得到這個方向的暗示;例如,李建常飾演的白衣男子不斷與黃小貓飾演的黑衣女子爭辯:為什麼他可以在一旁睡覺?但他也失眠了。身為導演,卻必須突然代替演員上台演出,讓他焦慮。接著第二段長達廿、卅分鐘的拼貼影片,重複著述說:黑暗中的孤單;第三段呈現的表演小品,則有男女主角彼得和瑪莉重複扮演的樂趣。看似以小喻大、以模擬諧評現實,卻不見一以貫之的概念和思想,三段兜圈的表演,還不如那座有趣的舞台設計,來得破題。

舞 台設計黃廉棨以一座長方形水池,將偌大的誠品藝文空間隔成狹長的兩側;水池中架設了一座可以左右拉動的平台,平台上則擺設了以「海邊小屋」為主的設計。當 這座海邊小屋平台漂放在水池的另一側時,相對的一端則以中央擺放的室外桌椅與這座平台連結,使得這座長方形水池的左右兩側,不致發生斷裂。而當演員從平台 走向水池時,不僅製造出角色走向大海的幻覺,也有失眠處於黑暗中的意涵。

整 場演出分別有三段表演;第一段黑衣女與白衣男的對話,點出全劇相對的極端;不論真、假,或是白天黑夜,或是睡眠醒著,並且不斷重複第三段即將呈現的排練腳 本,有點叫人分不清現實與虛幻,或是白衣男與黑衣女的真實關係。第二段則大量拼貼台北街頭的生活片段,並以全劇四位演員似真且假的身分,搭配旁白與文字, 逐漸將全劇預告的兩個相對極端,推向對「富與窮」等社會行為與階級心態的批判。第三段則進入戲劇性的角色扮演,呈現彼得與瑪莉這對地下戀人,面臨第二天一 早彼得即將與她人婚嫁時,如何掙扎、如何告別,或說,如何失眠;最後,故事卻出人意料地結束於可能會瓦斯爆炸的意外事件。

此時,看戲的觀眾若能清醒地記得每一條線索,這時候可能會聯想:原來這第三段戲的彼得,就是第一段演員所說的那位必須臨陣磨鎗、披掛上陣的導演。不過,這又代表著什麼意義呢?

第一段鋪陳了第三段演出的幕後要件,第二段利用現實的鏡頭,將第一、三段的虛擬,予以合理、也賦予定義。看起來可以相關對照的符號結構,其實關係相當鬆散,關鍵問題似乎在於:編導沒有去向何處的強烈動機。

因 為沒有歸屬認同的目標,許多重複強調的旁白或台詞,只能表現「重複」的技巧,凸顯不同的解讀層次。比如第一段的白衣男子一而再地表示要離開這座小島卻不 行,頂多只能拉起繩索,使勁將小屋平台往左或往右拉動,又以失眠者具有如兩座核能電廠的能量,來比喻台灣無從發洩而不安的現狀;又像是第二段八成以上的重 複旁白,不時強調「孤單」、「漂亮」和「請再看一次」等敦促觀看者反省思考的文字。又如第三段的表演小品裡,兩個角色不時重複「我愛你」的告白,並玩著如 何分手或如何白頭的對話,企圖終結兩人的關係和痛苦。以上種種,多少都相當隱晦地呼應了所謂「失眠等於睡著」或「去等於留」、「真等於假」與因此混亂而原 地打轉的生活價值觀。

思 考聯想這麼許多,都不如舞台設計蘊藏的象徵和意念;設計者將空間隔成極端的兩岸,造成極端的視角方向,這似乎又能讓人解讀出創作者背後的想法。相對於這三 段如舞蹈、視覺影像與戲劇呈現的不同風格,像是說著同一或不同的故事,幸好這座舞台試圖建構的虛無感,聯繫了即將分崩離析的片段。

李 建常在觀眾入場時,端坐在平台前緣,打著瞌睡,如同夢周公、又效姜太公釣魚的姿態,呼應著標題,也象徵著夢裡與醒來後可能要揭曉什麼故事情節。有趣的是, 就在全劇開演之際,李建常出其不意地傾倒自己的身體,幾乎是一躍而下、墜入水池,隨著音樂進入舞動的水床夢鄉,相當具有戲劇性。抽象的舞蹈美感雖然簡單, 但搭配著節奏的晨操動作,倒是讓整個表演呈現,有個相當漂亮的開頭。可惜的是,幾番讓人摸不著頭緒的重複折磨,也沒有精心沈澱的人性台詞,這齣戲便悄悄地 由高峰,往平平無奇的一側攤斜,風格則混沌不明。

至於第二段稍嫌突兀的影片,則像是聰明的文案與廣告片段,對某種現象一無是處的批判,反倒讓人期待創作者會推出什麼牛肉餐?治療一切的藥方是什麼?當然,結果也是擺盪成空。

至 於第三段紮實的寫實表演,細膩地呈現細節,而從頭到尾幾乎只用現場的鹵素燈,不見劇場中常見的特殊聚光,算是成功建立了氛圍──相信全劇製作必有相當大的 外在限制條件。只不過,這又跟前面兩段有假有真、有出有入的呈現,扞格不入,雖然第一段的表演試圖建立「後設」,然而作品耽溺狹小的格局,並無法提供觀眾 更積極與深層的解讀和觀點。

所以,很遺憾,沒有「一針見血」。

死 是死不了,失眠了也睡不著,那麼這齣戲何苦選擇半夜演出呢?就是要讓觀眾耗弱疲勞嗎?不是可惜了這處處待解的「象徵和密碼」?!話說回來,如果你能在乎這 批文藝青年的心聲和想法,可能這一切都顯得瑣碎,不然,可能有些人還是會像我一樣,寧可製作單位依照正常表演時間呈現,讓我能留著一些精力,每個第二天都 能繼續面對那個狗屎不如的真實世界。

好個感傷動作派!

李清照私人劇團
《愛的歌舞伎膺作──白素貞》
7月27日晚間7點卅分
台新金控藝文中心


一隻鱸魚欠薑絲,不新鮮,得修煉,酥胸懷抱滿是奶,不得停止。“
摘選自魚果樂府
〔原上草〕

你知道嗎?(你們應該不知道)我深深懷疑這一門感傷動作派的矯揉造作,完全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你不能因為「她」一掬情淚而動容,也不可隨其擺弄而起舞,只要一點傾心、三分入戲,那就絕對躲不了他們的「美人計」。

先說舞台與兩則傳說的淵源和故事。

走入台新金控藝文中心大廳,還來不及遠觀,就已經被前方一座模擬日本神社和大鐘、又看似紙材木質建物而震懾,搭配著彎曲的舞台走道,建構了這場效仿日本歌舞伎風格的表演。
已經說白了是「膺作」,換個角度來看,就是大方而公然地操作兩樁愛情符碼(或者不是愛情):讓中國《白蛇傳》裡的白素貞,和日本道成寺的清姬做個交流,一同數數男人的不是,道道他們的是非。

她們的男人都躲進了寺廟裡,畏縮在神佛的庇蔭之下;故事中「和尚」的身分,代表了「禁忌」的暗喻。兩個衷心為了愛情和男人的妖女邪婦,拼了命想完成傳統婦女的責任與使命,卻被逼得用大水和猛火追擊廟裡的男人,一個為了愛由蛇成人,一個為了情由人化蛇。

兩相對照之下,這整齣戲在精美的舞台之上,還構築了相當巧妙的「混血雙重性」;比如從語言的角度來看,說中文有日文的口音,唱台語有北京話的韻,說英語有說法文的腔。再看女演員王世緯,以日本歌舞伎的形體詮釋傳說的主角,而歌舞伎的演員,原本就能「男男女女」;神聖的出入之間,又帶有邪戲的意味(像是在戲裡對著觀眾彈打橡皮筋)。陪襯的許仙,一張白臉,外型孱弱,雖然只是跟著主要演員來來去去,或是替換服裝道具,但是最後被囚於起降的「鐘形罩」中,又不禁令人聯想,他、似乎才是那個控訴的被害人。

負責詞曲的魚果,則是以台語演唱他所謂的樂府作品,扮演著類似說書人的角色,盡興發揮他對文字吟唱的想像;而那些正經又不正經的詩文,仍再一次強調了整場演出的雙重性格。

跟上一次入圍台新藝術獎的作品《曹七巧》比較,前作的角色純屬花痴,而這一次對語言、表演和符號結構的把玩,似乎更為囂張。這種故意混血的玩笑實驗──考驗著我們對「正統經典」的想像和價值觀,應該超越了已故臨界點編導田啟元的《白水》,狡黠的戲謔,讓人噴飯叫絕!

從劇場表演的角度評價,這場表演仍面臨著挑戰──是的,換成白話就是,可以改善的地方還有很多。膺作《白素貞》的特色,像是將裝置、美術與音樂的作品,化為立體的展覽,隨著時間的演進,每一幅畫面幾乎算是一張值得回味的精彩快照──可能還有人對於演唱者魚果的口音有所批評。不過話說回來,還是得靠魚果妖豔的文字想像,才能引領我走過這個情節模糊的迷宮。

這則日本傳說早有《娘道成寺》的影片問世,先前編導劉亮延也早已發表過相關的文作,《白》劇是一場凝聚團隊、激盪想像的整體作品,不論就音樂、語言、表演和建築來看。但是,不僅歌舞伎表演的功力、技巧與情感層面,有所爭議;從鐘形罩只能尷尬地上上下下操作,顯見劇場語彙的詞窮。

不過轉念再想,由於場地的合宜(活像是看秀和堂會般的享受),和作品長度與規格比《曹》劇來得更為收斂自制,這一回顯然效果更為成功。

這種妖異的表演類型,加上魚果的文字音樂(自稱魚果樂府),深究其中的內涵,看似乖驕,又像自嘲,其實富含強烈的批判,幾乎是在嘲弄面對社會道德壓力而怯懦於追求真愛、無法勃起的「金鞭美少年」。這是一齣為女人喉舌的情感戲嗎?編導創作群鑽營之細膩,堪稱更勝一般只知覆誦女性、女權主義口號標語的刻板劇場之作。我,對於他們的感傷,真是甘拜下風。

The sanctuary of Asclepios to whom LaMama E.T.C. had just made a play to pay tribu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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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臘雅典郊區知名劇場Epidau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