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October 18, 2006

真能過得「歡喜就好」?

金枝演社《浮浪貢開花》
108日晚場
台北紅樓劇場


比起各類媒體描繪廿世紀初中國舊社會裡常見抽鴉片、泡館子的富家大少或是紈褲子弟,金枝演社這齣《浮》劇裡的流浪旅人李俊才,其實命苦多了。一方面註定是「手提著舊皮箱,隨風來漂流」,沒有雙亡父母遺留的家財得以自由揮霍,單單憑藉著對所謂玉蘭花的一絲思念以及對故鄉小妹的牽掛,他也能被可愛的親人故友認定是「衣錦還鄉」地歡迎著;另一方面,他沒有自己的老家,只能寄宿在父親結拜兄弟與母親好友所經營的「四季春」酒館裡,先是「誤打誤撞」攪亂了妹妹與阿姨的愛情生活,後又「機緣巧合」地促成了兩樁美滿的戀情,而自己的終身,只能留待更多的流浪來填滿未知的空白。


可是,不是還有一句「阮出外的主張,希望會成就。」嗎?沒有明確的生命主張,也不拘於嚴謹的表演原理,更不斟酌高潮迭起的故事情節與人物動機,如此看似隨遇而安的「浮浪貢」表演,能表達什麼訊息?還是告訴我們大家安居樂業、歡喜就好?

持平而言,這是我自金枝演社《可愛冤讎人》之後,再次毫無心理負擔地觀賞一齣相當具有娛樂效果的表演;由成員王榮裕、吳朋奉和施冬麟等所主導的演員訓練與肢體設計,都比過去的作品來得更為成熟、節奏也更為俐落。雖然口語與台詞的傳達仍有模糊不清的瑕疵──這不單是金枝演社劇團的問題而已,不過戲中幾段在酒館內扭打、錯位或是主角阿才遇見童年好友阿志的動作橋段,都比過往呈現來得精彩。更難得的是,整齣戲沒有半個所謂的「壞人」,卻又要推動全劇情節,編導選擇運用「人人關心愛情結局」的發展原理,在「錯中錯」的過程中鋪陳演進。

但,看完了以後呢?歌曲表演比不過紅包場歌廳──可能音響設備未臻完美,舞蹈呈現又不是那麼賣力動人,金枝雖然成功建立了「台客美學」(那種既要模仿原創卻又處處失真的那種擺爛風格),可惜劇本結構的單純──他們是多麼沒有心機呀!--尤其缺乏對「浮浪貢」形象、內在和關切的描繪,讓所謂的「浮浪貢」者,變成只是個全劇標籤而已。觀眾關心的劇情主軸,大半落在配角妹妹、妹妹男友、阿姨和父親故友Taco先生身上,對主角阿才過去、現在和未來的遭遇──特別是那段巧遇的愛情,卻看似刻意忽略而拙於描寫。

有心的觀眾,或許可以看出在酒吧裡無所事事的酒客和提渡伯,以及歸國華僑(校長的女兒)美智小姐這三個角色,是編導有心無意間留下的角色伏筆──他們看起來才像是台灣現代社會裡的「浮浪貢」;他們看似享有四海為家、到處流浪的自由,卻總有關心的家鄉事和想念的故鄉人。然而,沒有刻意的著墨,這樣的解讀,倒只是顯得我一廂情願而已。

劇場創作不等於單純生活,因為牽涉了團體合作與集體資源。我不是那種只滿足於笑聲的消費觀眾,也不會期待金枝演社製作出讓人另眼相看的娛樂表演,但看完《浮》劇這齣戲,不免叫我失落。話說回來,若是生活的磨難與挫折,叫劇場編導們一個個轉而尋求「歡喜就好」的創作訴求,那麼我今天的失落,應該也不算什麼了。

(刊登於10月18日民生報新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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