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January 21, 2008

請給時間讓他們玩出花樣




《37 Arts》
2008拉芳舞團創作首作
1月18日晚場
台北新舞臺
(圖片出自37 Arts網站)
就一個初次創團的作品來說,《37Arts》吸引了特別多的注意、焦點,當然,還有祝福。從進劇場的第一步開始,幾乎就是「滿坑滿谷」的花圈、花籃;而走出劇場的時候,至少有三、四部賓士或黑頭轎車等在門口。從觀眾層次所顯現的訊息來看,拉芳舞團似乎針對的就是中高所得的觀眾與精緻的藝術訴求。

上苑藝術經紀,據我所知,似乎是以行銷國內團體至歐洲的行政業務為主,這次卻直接參與一個劇團的生產、製作和經營;當然這是國內其他創作者可以參考的經營模式,過去我也曾和幾位獨立製作人談過成立一個製作公司,協助沒有劇團支持的導演或創作者。然而,問題是,不是每個人都能有像拉芳舞團擁有這樣的資源和知名度。當我看著這齣作品的空臺時,一直狐疑,不知道拉芳舞團要支付多少行政經費給這家公司?

同樣地,拉芳舞團的兩位藝術總監,離開了雲門創作,在客座各個舞團幾年之後決定自己出手,勢必抱著極大的決心,也承受了較諸一般新人空前的創作壓力。在久仰各方對舞者許芳宜打造的大名之下,我是第一次仔細觀察許芳宜的舞蹈與布拉瑞揚的編舞作品。

第一個感覺是:好現代!或說,這部作品真年輕,而且幾乎不是在所謂雲門身體影響下所產生充滿包袱或傳統的舞蹈表演。

《37Arts》同時指的是前陣子這批創作群受邀赴美創作的排練地點:美國紐約卅七街藝術劇場空間。這棟建築佔地五萬平方英尺,至少有七、八層樓;受託經營的是一群紐約外百老匯/或百老匯知名製作人,重點是,這座建築物二○○五年才開幕落成。巴瑞辛尼可夫舞蹈基金會能以這樣的財力修建這座擁有三座小型劇場和許多排練空間的建築,並且邀請像許芳宜這樣具有promising future的發展中的潛力藝術家來創作,清楚地揭示了這個基金會對於跨界、現代與年輕潛力表演的關注。光是這點,就叫人我羨慕得要死;不是羨慕許芳宜,而是羨慕這樣一個基金會和他們實踐的眼光。

可能是因為作品發表時訴諸的對象所致,拉芳舞團這次的作品幾乎走在台灣現代舞蹈的前面;換句話說,更為西方化,更不限於台灣觀眾。第一個作品雙人舞The Duet,與我過去觀賞所謂的男女雙人舞完全不同,兩個舞者顯現的動作都非常aggressive,比較像兩個自我在互相矛盾、對話,同時都積極表達。這時候看,許芳宜的舞蹈肢體幾乎要衝出編舞家規劃的能量範圍,這種感覺我在下半場的作品裡也感受得到。我特別看了一下編舞家的名字:桑吉加,他有些瑣碎的肢體動作讓我非常喜歡,也很吸引人,非常俐落、乾淨,好像武術中玩雙刀的表演那樣,刀鋒銳利得逼近身體,卻又突然展現豁然大氣。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有編舞者能把衝突和結合「描繪」地如此生動。

至於《單人房選粹片段》,令我記憶深刻的是許芳宜的那雙快腿,和身體與桌子形成的不同角度;燈光的剪影在這個作品裡發揮了最恰當的功能。可是就我個人偏好,燈光剪影反而讓許芳宜的身體變成扁平,黑暗與速度讓我覺得這個作品的冷峻,沒有鑄劍時的那種火花和溫度。如果這就是《單人房》的意旨,Well, there they have it. 中場時,我一直在思忖著,為什麼是那張那麼大的桌子?!為什麼是那種質材?為什麼是那個高度?

這個選擇,讓我覺得想得津津有味。我猜,是高度的原因吧?而且,很有可能是許芳宜的決定。不知道原始版的單人房,用的是哪張「床」?

中場過後的《37Arts》,從舞者進場開始,他們的身體就展現了自信和不凡。這個舞團與別人不一樣的是,創團作品中的成員有不少來自戲劇界,甚至還有一位有雜技、戲劇背景的舞者黃明正。台灣不乏優秀的雜技表演者,卻沒有一個能像今天在一齣作品裡,獲得這麼多注意和藝術創作感的提升。舞作的前面兩段,同樣展現像已逝編舞家伍國柱的世代幽默;看似尋常的三個人搶牛奶瓶,在第一段展現舞者的基本工夫,到了第二段則是刻意以斷速、放慢「重播」,恰巧也是用了跟伍國柱遺作《斷章》中同樣的音樂:奧登巴哈的作品(correct me if I’m wrong),這讓我多想擊掌叫好!不是幽默、不是好笑,而是那股叛逆和囂張。

所以,台灣舞蹈這下子,有更年輕了吧?有更新了點吧?

兩造雙方彼此追趕、扯拉衣服頭髮的動作印象,我們非常熟悉,這都出現在這支舞作中。特殊的服裝設計──應該說委託專業服裝設計,製作幾套這樣既是舞者服裝,又能成為表演道具的思考,我認為也非常難得。這對台灣舞蹈而言,也應該很少見吧?有多少次我們都厭煩舞者身上那些美美、飄浮地又沒有個性的包裝呢。

第三段的拉扯變成一種無法逃脫的感傷,許芳宜的速度與能量被編舞者詮釋為一種「逃」,但顯然許芳宜的角色不是弱者;男舞者耗費非常大的體力──我覺得他好像累了,後來──在旋轉放送許的身體,看起來許是風扇,而男舞者是馬達。這種形容或許太俗了點,可是,真的讓我感覺不太對稱,說不上來,似乎舞作也不算完整、完美,感覺故事也是勉強說完。相較之下,第一個雙人舞還比較令我喜歡。

Anyway,本來只是想閒談幾句,沒想到說了一堆行外話。我倒是想拜託諸方,得給他們失敗或嘗試的空間,因為這樣的創作組合著實不易,因為我太想看見一個除了雲門舞集之外,更年輕、現代、新穎的舞團身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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